三周学会风雪飞翔

2016年11月22日 17:24  点击:[]

三周学会风雪飞翔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肖海生

脱离于日常的行走,催生我们拥有不同于寻常的目光,获得超脱于日常的经验。——肖海生

有时,我们会以一种不合理的痴狂,妄图换回一个奇迹。比如在湄公河平原上抱着死去的婴儿暴走,试图以此唤醒孩子。所以,当赫尔佐格听说朋友艾斯纳病了,身在慕尼黑的他,第一反应就是要陪在朋友身边。新买的靴子很结实,他立即动身,决定走去巴黎。“我坚信如果我靠双脚走去,她就能活下来。”

这是一种无从解释的虔诚,如神灵附体。它所导致的过程也像一种修行,或者说无谓的冒险。
曾经见过一位在华山住山的画僧,以画画为修行,山上没水没电,下一趟山要 4 个小时,所以他四年没下山。在他几百米外,另有一个避世隐居者,一下山身上就会生皮疹,听起来像一则现代寓言。
画画的和尚说,独自呆在山上,前三个月还有新鲜感,随后会因为太安静而出现幻觉、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危险。风声、虫草声,都会被无限放大,必须有足够的内心力量来安定自己,学会专注。
赫尔佐格在大风雪天里不间断地走了三周。这三周,其节奏就像一次短促的修行。开始力气和信心都是满格,虽然浓雾弥漫,说不出的寒冷彻骨。“我的一举一动都像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,甚至感觉连想法都变得像动物。”有时在小酒馆里听齐特琴的音乐,但晚上却要在草垛下过夜,在文明和荒野的两极之间摇摆。

   

   

有时,会觉得一切都好极了,无限接近天堂。“来到山顶,像是行走在云端,每块石头都在滴水。”雄伟的景象一声不响突然降临,“群山在我眼前铺展开来,雾气升腾而起,冷冽的白昼之月若隐若现,与太阳交相辉映。穿梭于日月之间,神圣庄严感油然而生。”
但更多的时间,是持续不断的打击,和大自然粗暴的对待,似乎把对全人类的报复施加于一人之身。“晦暗寂寥的森林包围了我,周遭一片死寂……在漆黑的宇宙中,难以想象的恒星灾难发生了,整个世界塌缩成一个点。光线再也无法透出,而沉寂却好似雷鸣。”
这个时候,幻觉幻听适时地到来了。“乌鸦的叫声将我包围,我非常认真地问自己是不是疯了,因为我听到漫天啼声,却只看到寥寥几只乌鸦。”单调,就像一首疯魔了的歌在脑中循环播次,成为最为要命的主题,同时,“平原上的一个垃圾堆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。”这种情况下,“跟老鼠做朋友是有可能的。”
疯生催生了另一个自我。“我决定把那棵树上的苹果摇到一颗不剩。在一片死寂与静止之中,只有一颗一颗苹果击打地面的声响。”
整个过程中,赫尔佐格只有一两次想:朋友艾斯纳还活着吗?自己走这一趟路,是不是还有意义。
脱离于日常的行走,催生我们拥有不同于寻常的目光,获得超脱于日常的经验。

   

   

如,一个镶满玻璃的咖啡馆,三个人坐在那里。透过雾隐约看过去,在玻璃后面,他们像三个死人坐在那里。
再比如,“我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:陈旧泛黄的照片上,最后的印第安纳瓦霍族人,他们罩着被单,伏在马背上,在风雪中走向死亡。我的脑海中无法摆脱这个画面,它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。”
世界的动作有时会趋缓,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它生长或者衰亡的迹象,其中充满神谕的意味。“在维也纳多瑙河上,那座老桥——有位本来打算过桥的目击者说——是徐徐塌下来的,如同一个老绅士缓缓躺下入眠。四周都是玉米地,更让人陷入沉思中。”
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验,走路的时候,是胡思乱想的最佳时机。“一辆近乎全新的女式自行车被丢在河里。这个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不去。”对于这个开放式的开头,可以展开无限多的小说,或者电影。这样的想法会让赫尔佐格兴奋不已,可以想象,他带着区斯纳死了德国电影就会消散的恐惧和担心去见朋友,去祈祷朋友,而现在,另一些救赎方法出现了。就像西蒙范布依,在寻找故事时、或者要给故事主人公找一个名字时,他都是去一个陌生的城市,在街道上通宵闲逛,让陌生的街景给他各种灵感。
在无数微妙的折磨之后,理想的行走状态会突然出现。“这样的时刻,今天的孤独感比往日更甚。我已经习惯于与自己对话。雨水让人失明。”行走的九九八十一难中,福祸相倚。树荫抵挡着烈日,流水对峙着高温。“鸟儿自空旷的田野起飞,越来越多,最后布满了整个天空,它们来自地球内部最深的地方,那是重力所在之处。”不管这是赫尔佐格见到的真实场景,还是他的幻觉,都是一种无比伦比的美妙。这个时候,真实在所有因素中的排名已经大大靠后。

   

   

经过二十多天的浩劫?磨练?波动……结果的到来已经无足轻重。巴黎突然从地平线向赫尔佐格涌现出来,最后的路程,他甚至想要不要跳进塞纳河游泳完成。艾斯纳已经从朋友的电话那里得知这一疯狂的举动,为了不让见面显得尴尬,赫尔佐格用一些更尴尬的噫语来消解它。他说,我们一起把火生旺来捉鱼吧。
在巴黎的边境,赫尔佐格突然想起他的爷爷。很多年前的某一天,他拒绝从扶手椅上站起来,大家就由他去,还就地为他盖了个棚子。爷爷在那把扶手椅上坐了十一年,而某一天,他突然又站起来,到棚子后面的小餐馆里想吃鱼,付帐的时候才发现口袋里的钱已经不能用了,已经换了新的货币。十一年的静坐,与三周的风雪行程,突然殊途同归地汇合到一起。
在巴黎的小公寓里,一股暖流涌入赫尔佐格的身体。他有些情不自禁,对朋友艾斯纳欢呼道,“把窗户打开吧,这些天里我学会了飞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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